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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章 今日小雪

所屬書籍: 日偏食

事不過三,菜場不歡而散後薛京確實老實了一陣。

就像他剛到薊城,哈月約他吃飯一樣,薛京也不是很心急,他按照計劃開始考證,每周上課十二小時之餘,還會專門帶著電腦去綏城圖書館翻翻編年資料。

至於婁志雲?薛京聽說對方最近突然休了年假,早已離開綏城。

不過就算他在,薛京也懶得和他打交道,他更願意直接跟著最基層的維修工做培訓。

臟和累是不怕的,在這一點前期工作上,薛京肯下功夫。

網上的毒雞湯總是說世界上最好的東西都是免費的,其實不然,寶藏要挖掘,果實要栽培,不肯付出些許的人連前女友的垂憐都得不到。

小說雖然是虛構的,但最終也是要落實到讓讀者感到真實的環境里。

創作的初期,他還是嶄露頭角的新人,他在《午後天台》里寫薊城,寫學生,寫教育系統,寫內心空洞的中年人在情感上爾虞我詐,野獸般互相撕咬。

這些領域都是他遊刃有餘的遊樂場,因為內容本就來自於他的成長環境。

但要突破,就沒辦法一直複製粘貼同樣的脈絡,他並不是真的樂得做反覆抄襲自己的作者。

後來隨著作品內容的擴展,薛京才開始真正覺得自己的人生狹窄而膚淺,無論他怎樣變換文字的排列和形式,也逃脫不了自身經驗的局限性。

創作始終要有根基,怕的是飄在空中。

他寫的東西,好聽點,叫玄之又玄,眾妙之門,但實際上,就和他父母在各地擁有的房產一樣,華而不實,大且空,內里並不住人。

相比有血有肉的紀錄片,更像是無病呻吟的文藝片。

以前哈月經常這麼點評他的那些短篇雛形,他那麼恃才傲物,本該不屑一顧,之所以在內心上會有頻繁盪起的波動,一定程度上是因為他也認同她的毒舌。

哈月看待事情總是有種兇狠的視角,只有她能觸動到他最核心的部分。

這種思想上的博斗像是傷口上的咸鹽,經常殺得他忍不住皺眉,可是人不痛又怎麼能快呢?

再者這本開始下筆的新作品不一樣,他越探尋綏城,就越能發現綏城和綏城人獨樹一幟的魅力,這座城市沒有重金打造的遮羞布,它更像生長在戈壁灘上的大片荊棘,粗獷而狂野,被狂風用力扯斷了莖,但仍然在黃土之下連著根。

他想,新書中的人物大概也不需要柔軟的照料,他只需在的絕境之下將角色一把灑落,只待單刀赴會,把所有筋骨脈絡都劈開來供讀者審視。

直接點,無論創作和感情,一切似乎都可以變得更簡單。

他很慶幸自己和哈月的重逢竟然幫他戒掉了華麗辭藻堆砌症。他十分感謝她。

設定好框架,角色,脈絡,填寫個中細節便是一項需要持之以恆的工作。

靈感乍現最是歡喜,令薛京真正怡悅的,是腦中的思緒竟然能做到源源不斷,細水長流,除去標準報告外,新作品另存稿六萬,他寫得很順,暫時還沒有拿給任何人看。

不培訓的日子白天在酒店睡覺,夜裡薛京一個人躲在房間里寫作,手機靜音,多數時間連周雙的電話都不接。全靠咖啡濃茶還有各種各樣的速食品續命。

同時,尋找住房方面,薛京如願以償,在金子的張羅下從酒店搬進了哈月對門的平房內,只備用了一些必需品,成為了趙春妮口中那個新來的「小白臉」。

將報告終稿提交給文化局的這一天碰巧是立冬。

薛京一夜沒睡,最後一版稿件潤色結束,上午就來交差,但是被趙主任捉著聊了一天的文化工作。

最近趙主任受到他的啟發,不再跟進文化小鎮浮誇的商業工作,專心策劃綏城公共圖書館的宣傳活動,他在思考:是不是他們也可以在公共圖書館內部招標一個咖啡店,吸引更多的年輕人走進圖書館進行閱讀。

還能效仿的PR活動有很多,例如,簽售活動,訪談活動。

薛京傾囊相授,對自己過往在各個城市的活動經驗言無不盡。

半下午,薛京從文化局的大門出來,天上忽得飄起了細細的小雪。

今年綏城的初雪沒有完美的六菱稜角,一粒一粒落在他的衣袖上,簌簌聲很大,全是迷你的保利龍。

許是他的體溫過高,薛京的指尖拈不起這些固體的白,僅是觸碰,雪花就完成了升華,只需一瞬就消失不見。

薛京是熟識冬季的北方人,他也知道由於地理位置的緣故,綏城的冬只會比薊城更加寒冷。

但沒想到,這裡的冷不只是體現在溫度上,還要用漫長的時間單位來計數,在離家幾千公里之外的冬天來得如此之早,他上一次叫周雙給他寄來的衣服,已經沒辦法很好地幫助他的身體來禦寒了。

薛京眉眼困頓,臉色蒼白,好不容易了了一樁心事,但情緒似乎沒有得到很好的寬慰。

他人立在路邊,抬頭望了一會兒灰濛濛的天色,又忍不住拼湊起那天看到他搬進自己對門時哈月的臉色。

哈月是真的恨不得把「拒絕重蹈覆轍」這幾個字寫在臉上,眉毛先是猛地跳起來,然後又惡狠狠地顰著,再之後,她轉身把自己家的大門用力拍上以示不滿。

「咣當」一聲,震得他腦袋裡到現在還殘留著迴音。

如果不是趙春妮在院子里查看著他倆之間的狀況,哈月就差給他比個中指了。

從那天起,哈月就在想盡辦法躲著他,她也許還特意囑咐了她的母親,說他是會迷惑人心的哈得斯,這些日子不管他以什麼理由往他家提供便利服務,趙春妮從來不會邁出院門和他交談。

這位中年婦女總是躲在門內用鎖眼看他,就像,看渾身是虱子的麻風病人。

大到補品茶葉,小到水果米面,他送出的東西統統都被趙春妮回絕。甚至有一次,哈月的母親從門縫裡看到他和斯琴托雅講話,還跑出來對他惡語相向,問他:你個狗日的到底要幹啥?說了我們不買保險。

耐著性子再三解釋不通,還是斯琴大姨尷尬地將趙春妮拖回了院子,從那之後,哈月家的院子上總是上著鎖。

除了被對方的母親親切「問候」,薛京在時間點上的偶遇也掌握得特別不好,他和哈月的作息時間完全不同,早上哈月出門開店,薛京已經和衣而眠,晚上哈月閉店回家,薛京正在伏案作業。

這些搬到她家對門做鄰居日子裡,薛京見到那群鵝的次數,都要比見到前女友本人更多。

天見可憐,這種在網路上被大家吹捧成梗圖的可愛動物可不是傳播和平的大使,它們在現實生活中更像是兇猛的戰爭犯,具有極強的領地意識。

有一天他出門去超市採購,回家後忘記關門,整理完冰箱,竟然發現一隻大鵝探頭探腦地走進他的小院,在地上留了一串豐沛的排泄物。

隨地大小便的地痞流氓一見到他推開窗戶,面色不善,就迅速撲閃著翅膀奪門而逃,在空氣中留下幾聲驚叫的嘎嘎。

從那之後,經常在哈月家門口自助覓食的鵝群就視他為外來入侵者。

每次狹路相逢,幾隻公鵝都會將頭部貼近地面向他的腳腕迅速發起攻擊,母鵝便在後面伸直脖頸充當放聲大叫,耀武揚威。

薛京不喜歡所有能讓人聯想起肉類生前模樣的食材,所以自小不吃家禽的邊角料,這還是他頭一回切膚的認識到,原來鵝是有齒狀喙的,咬合力還相當驚人。

躲閃不及,腳踝吃上一口,那是真的疼。

哈月的鵝倒是和哈月一樣,牙齒很硬,非常擅長在他的身體上留下各類記號。當然,她會罵人也不奇怪,女兒總是有母親的影子。

但總不能和動物置氣,屬實犯不著。愛屋及烏,尊重老人的前提下,他還得縱容這些動物時不時偷襲他。

只是強人所難是要有限度的,他表達了自己的意願,哈月不接受,他也沒辦法再像個挖掘機似的平推過程。

戀愛要有回應,不是一味填鴨。

他能做的,似乎也只有這麼多了,更激進,只怕會產生反效果。

長舒了一口氣,薛京收回視線準備上車,手裡的電話響了。

太陽穴一跳,薛京立刻撥下靜音鍵,本來他以為來電的人是周雙或是他的若干助理,這段時間周雙每天不是催他的課程就是安排他的商務,得不到回復,就換助理隔三差五地來糖衣炮彈。

上上周雙說自己在拍賣行淘到個古董雞缸杯,請他掌掌眼,上周又說他在懷柔看上一棟特別適合寫作的小院兒,請他一起聚聚,這一周,他又出幺蛾子,說自己買了輛大紅色的庫里南,準備帶薛京一起去酒吧找艷遇。

總之,最後就是一句話,薛兒,你到底什麼時候回薊城和我一起賺錢。我沒你真不行。

對此類無下限的低俗行徑,薛京一概裝作看不到。

有時候出於不為難助理的工作,回個稍等,但這一等又是24小時。

不過把手機扔回兜里之前,他調轉手機瞥了一眼屏幕。

說不定呢?也許哈月會突然手機失靈給他自動撥打電話,他可以趁這個機會給她發個信息。

上次他約哈月喝咖啡,哈月說綏城只有奶茶店,沒有咖啡廳,所以他特意買了台半自動意式咖啡機擺在家裡,吃飯時跟著教學視頻練了好幾天拉花,他還沒約她到家裡喝咖啡。

這種僥倖的希望不是太大,所以落空時失落只有一點點,來電號碼是他的新朋友,金子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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